逸子上了伏龙殿阁楼,本想与他谈谈活人祭和前辈追查的事情,不见父皇。
伏龙殿阁楼是个藏着许多刀器的地方,满屋满墙的肃杀,更多的是小巧精细的小刀,像鱼身上的鱼鳞,叠叠铺在墙上。
逸子摸着原来跟昳旿交谈的位子,坐了一会儿,猜父皇应该在书房,便打算下楼找去。
他起身时看到桌面上有一小块东西反了一下光。他伸手拿来细细一看,是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水滴玉玉胚。
逸子眼前一黑,撞到桌子上。
“殿下?”弥尔在门外问了一句,“您怎么了?”
“没事,踩空了。”逸子把他拒之门外,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——椅子让他感觉太高了,没有这样有安全感。
逸子一次次摸着那块玉胚,希望是自己弄错了,但是没有。
这个他以之为家的地方,可以吞掉他,像一个黑洞一样,无穷尽地吸取他的精力、耐心。
逸子感到一阵恶寒从心里涌出来,随后便是一阵令他自己都意外的清醒和释然。
或者说是麻木。
白鸟出,
百妖行。
狐走蛇伤狮子伏,
人疾疫病皇长眠。
魔獠想着这首古老的歌谣。
在魔獠眼里这是个一如既往的好早晨,可在逸子眼里,天地早失去了颜色,常常是阴云密布,压着头顶不让人透气。
这样子多久了呢?还是一直这样?逸子忘了。
逸子仰了仰头,深深吸入一口沉重的空气,好像不这么做自己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窒息了。
逸子推门进去,坐在他身边。
魔獠听着声响,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
“父皇,肖骁前辈去了。”逸子道。
魔獠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的更迭,这时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而已。
“在追查人们假皮伪造真人一事去世的。”逸子扶着他的把手,轻声道。
“你所担心的是什么?”魔獠问。
“我在想,前辈碰到一个无法消化的毒瘤,往后我怎么对付。”逸子又问。
“自己想。”魔獠拒绝了他的问题。
逸子只是来告诉他一声,并不是为了要他给自己排除什么万难。
单单是三千人白骨那件事,足以摧毁逸子对他仅存的依赖。
靠人人走,靠树树倒。靠谁都是父皇最靠不得。
逸子默默看了他好一会儿,伸手给他盖了盖薄被。
魔獠感受到一些异样,睁眼望了他一眼,见他十分憔悴,伸手探了探他的手腕,一颗红子都不剩了。
“你多久没睡了?”魔獠问。
“一直有睡,还有点醒不来。”逸子笑笑。
近来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虚弱,每每与人谈话,总免不了被人叮嘱几句“注意身体”。
父皇都问了,自己的脸色是多么难看了。
逸子握了握父皇的手,留了一块水滴玉玉胚在他手心里。
那块玉胚上刻着逸子的名字。
“父皇,我还是那句话——假如我逸子都无法满足您的要求,恐怕别人也很难做。希望有别的阿哥,既能顺从您的意见,又能满足自己的个性,比我更能讨您欢心。或许逸风长大后可以做到,或许别的妃子的阿哥可以做到。”
逸子恳切地说“所有的弟妹,我都愿平等爱护。殿下之位,听候父皇发落。”
“告辞。”逸子目光一凛,起身行礼。
魔獠没有问逸子去哪里,直觉告诉他,逸子要长时间离开这个耗空心血的地方了。
“不必等。”魔獠冷声道,“水滴玉一成,什么后果你很清楚。目前给你七天时间,你要躲也好,怎么样都好,消失在黑狸和我的杀戮范围之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