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白虎节堂的院子外,文士眼看张夏要硬闯,当即朝左右阴影里打了个手势。阴影中十余名甲士闪身而出,持戟拦住张夏去路。
张夏斜睨众人,不慌不忙:“天家使者如圣人亲临,怎么连节度使都见不得?”
景朝称呼皇帝,并不常称陛下,而是称圣人。
文士挡在张夏身前,客客气气解释道:“请使者见谅并非节帅不见您,只是需要稍等片刻……”
此时,白虎节堂八扇朱门洞开,灯火从堂内照了出来。
张夏抬头看去,正看见一名红袍中年人走出白虎节堂,在几名甲士簇拥下往外走来。
小和尚低声道:“这就是元襄的使者。”
中年人大步走来,神情倨傲。
给张夏领路的文士默默退至一旁,让开道路,拱手作揖。中年人从他面前走过,并未觉得有何不对,似是早已对旁人的恭敬习以为常。
可张夏在路中央站定,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。
中年人来到张夏面前冷声道:“让开。”
张夏平静道:“我乃上京使者,持御赐旌节,不让。”
中年人冷笑:“我只知道使者是姜显升,圣人所赐旌节亦是给了他,你又是谁?”
张夏拿出腰牌,直视着对方的双眼:“隆政十一年,西域藩属国叶尔羌汗犯边,苏越随使团前往察合台汗调兵平叛。途中正使、副使皆死于疫病,苏越持节抵达察合台汗,以使者身份借五千骑兵,灭叶尔羌汗。”
中年人沉声道:“两百多年前的事了,提这些做什么?”
说罢,他抬手便要将张夏推开。
可他刚抬手,却听张夏继续说道:“待苏越班师回朝,御史台参其自作主张、僭越其职。圣人答曰,事急从权,正使不在则副使替正史、副使皆不在,则持节者替。节在、人在、国威在,如圣人亲临,犯使节者与欺君同罪。”
中年人的手停在张夏肩膀处,最终也没敢将张夏推搡开。
白虎节堂内灯火通明,姜显宗身披甲胄,坐于桌案后遥遥望来,冷眼旁观;白虎节堂外,元襄使者与张夏僵持不下,元襄使者的身子分明高出张夏半头,气势却弱了些。
片刻后,中年人默默退到一旁,让开道路。
张夏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经过,领着小和尚直奔白虎节堂。这一次,文士亦留在白虎节堂外,没有再往前一步。
就在快要踏进白虎节堂时,张夏抬头看去,只见节堂上方挂着一块匾额“守静致柔”。
上联写着“观风知世态,静听铜铃思雨顺”,下联写着“鸣玉怀仁心,闲看戟列待年丰”。
张夏看向白虎节堂内,对小和尚不动声色问道:“元襄给了什么条件?”
小和尚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阻止元城回朝,调姜显宗接替元城担任枢密使,掌中央十二禁军兵马大权。”
张夏心中有数,当即跨进白虎节堂抱拳道:“辽阳府上京人士张曦光,参见西京道节度使。”
姜显宗剑眉星目,眼角却有蹉跎的褶皱。
这位西京道节帅身披黑甲,便是在自家白虎节堂里,也腰悬佩剑。
不怒自威。
不等他说话,张夏身后轰隆隆的声响传来,有人合拢了白虎节堂的八扇朱门,将里面的声音从此隔绝。
姜显宗坐于桌案后,神情看不出喜怒:“上京来的使者气焰彪炳,连我这白虎节堂的烛火都被压下去了。”
张夏笑了笑镇定自若的找了张椅子坐下:“在下代天巡狩,自不能堕了天家威严。我当然可以低调些来见节帅,但这么做也是想叫节帅看看……”
姜显宗神色一动:“看什么?”
张夏平静道:“叫节帅看看,臣终究是臣。”
张夏并非真使者,按理说该低调些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