貌似听到了警告之意。
“萧大人,下官有所疑问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李伯丞一改平日吊儿郎当之风,态度恭谨,不卑不亢。
“讲。”
“经史为重,那杂学呢,下官志不在升官,但对营造之术、堪舆之学、驻堤修坝这些仕人不齿的百工技艺颇感兴趣,难道凭此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,难道就该束之高阁,从此放弃。”
“不必放弃。”萧琰坚定地回答,继续说道,“话说起来,萧某人少时读书不喜孔孟,偏爱些兵家杂谈、游侠话本,舞刀弄枪比读书的时间还要多些。”说着他望向张廷黼,大先生本来是如沐春风般地听着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谈治学之道,却没想萧琰话锋一转,说些不着边际的话,不觉脸色一凛,萧琰却嘴角一勾,颇有些自得,于是在座的编修包括李伯丞师兄都不免窃笑起来,压抑的氛围变得轻松多了。
“进入观文殿院,修了几本古籍那是对得起编修的头衔,可并不是心中所喜,至于说升官发财更非萧某的志向所在。后来入郕王账下,四处征战之余写得一本兵书,便被误认为有将才,委以要任,幸而是不辱使命,打过几场胜仗,承蒙陛下恩泽,才有萧某今日。我要说的不是自己有多大的能耐,而是找准自身的专长。学海浩瀚,精力有限,空谈容易,实干却难,如何兼顾,存乎一心,有人文武兼修,博采众长,却是张弛有度,有人得陇望蜀、顾此失彼,四处奔忙无一所获。总之,李编修,你非但不要放弃兴趣之所在,更要将此发挥到极致,这世人眼中的末技杂流或将于你受益终生。”
我没想到萧琰这么能说,也没想到他说起大道理音色如此悠扬动听,整个传习堂静得呼吸可闻,窗外偶尔有一两声鸟叫。所有人都听得入了迷,本来嘛,听成功人士讲自身的奋斗经验,可比枯燥的说教有趣得多,特别是李柏丞那张脸,仿佛都痴了一般。
“闲云——”张廷黼大先生饱含深情地望着萧琰“以后你得拨冗多为我们讲讲课才好。你这番高论,老夫闻所未闻。以前老夫认为你的少年得意多少有运气与祖荫的缘故,可如今想来,你是当之无愧了。”
“大先生,您太抬举晚辈了。”萧琰恭恭敬敬施礼。
不得不说,萧琰的这番话打破了他是个神的传言,我看到了背后的努力与执着,或许还要煎熬与等待。
“萧大人不容易呢。”我小声对李伯丞说。
他没有理会我,似乎还沉浸在萧琰的话中,端身坐着,眼眸亮亮的。
正如萧大人所说,空谈容易,实干却难。他长篇大论下命令鼓士气容易,接下来执行长官命令,却是忙到脚不沾地,焦头烂额。
每次传习堂集中授课后,我便要马不停蹄整理笔记,关键是我读书不多,认字不全,张廷黼先生呢,讲得极好,意到口随,汪洋恣肆,他不光讲孔孟周易这三经,还会讲诗经楚辞汉乐府,另外课堂上师兄们还会问问题。如此下来,我是遍翻书简,半猜半编,抓耳挠腮,凑得半篇,另外还必须厚着脸皮去向李伯丞等师兄请教凑得另外半篇,其实他们也有要务在身,殚精竭虑,呕心沥血完成每日一篇的万字文。就这样七拼八凑送到先生手中,歪歪扭扭的字暂且不论,单是词不达意、错字满篇就让张老先生侧目而视了。有什么办法呢,您老将就些吧。
通常张大先生会大改一遍,然后我誊抄一遍后,他又改一遍,如此反复,字儿认识不少,书写水平也逐渐上了个档次。一旬短短十日,老先生可是要讲三次课的,于是经常是上次课的讲义我尚未整理完,下次课结束后,新的任务对着我召唤,我也深刻理解了疲于奔命,宵衣旰食,焚膏继晷的真谛。
把我们集贤殿院上上下下整了个鸡飞狗跳,所有人脚不沾地开始奔忙的时候,萧琰便很少来集贤殿院了。听大先生说,八月皇帝要检阅水师操练,还要举办龙舟赛